一位同行想要跳槽,有点惶惶的感觉,问我怎么办好。 他说:“不走肯定是不行的,那里的空气都要把我窒息。” 我说:“那就走呗。” 他说:“我怕以后不稳定,那种日子我没过过,挺害怕的。” 突然的,我笑了。 为这个年代还有这么犹豫的男人,至少在这一点我是强者了。 想到了自己的第一次“出逃”。 十几平方的寝室里,六个平日朝夕相处的兄弟。 我说:“这里太没劲了,我快要闷死了。” 老大说:“那就走呗!” 我说:“别逼我啊,我真走!” “走吧,是个男人今晚就走,老子分半个月工资给你当路费”,老大盯着我。 好吧,哥们收拾了一下铺盖,拿着老大的半个月工资,还有弟兄们每人三百块钱的份子,挤上最后一班镇海开往宁波的公交车。 站在宁波火车站,捏着一张开往南京的火车票,那家正厅级的国有大企业,从此少了一个才华横溢的我,江湖上多了一个玩文化的痞子。 前途未卜的我,在北上的火车上写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首诗,“让懦夫在踌躇中老去/我怀着梦想/前行/……当我站在终点/生也欣然/死也欣然……” 我所寄托的牛逼诗集没能出版,所以,我所能依靠的生存的来源,就这样死去。 躺在郊区一个农家废弃的厨房,几块破木板搭就的床铺,在雨天湿漉漉的被窝里,啃着冰冷的馒头,我听见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别放弃,活着就有希望。” 一晃二十年…… 我站在自己的思绪里,对着从前的生活喊着,“谢谢你,所有的苦难!” 这位同行又发了个哭脸过来,说:“你看你多好啊,那么有才华,凭着那么多牛逼的作品,想跳到什么媒体都可以。” 有一阵,我有些发懵。 我想说,亲,你知道我的那些故事吗? 起初到一座陌生城市的时候,我做过电焊维修、做过倒爷、推销过保险还差点跌进鼠窝做传销,我卖过大葱推销过女人内衣,唯独那个年代因为诗歌的死亡,我断绝了写字养活自己的念头。 是谁诱惑我进入媒体的?想不起来了,只是一经接触就一条道走到了黑,做过野鸡记者,转悠了十几家媒体,南京日报、江苏经济报、江海侨声、世纪风采、新闻报……哥们愣是没进入正道,因为人体制大爷压根不正眼看哥们一眼。 是的、是的,哥们最终正儿八经当了记者,还不小心干起了管一帮记者的买卖,那只有哥们自己知道,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到现场瞪着一对死人浑身打颤;哥们跑到诈骗集团去卧底险些被打个半死;哥们趴在小船上去跟踪走私船,两次掉进长江差点回不来;哥们的床头全是怎么写新闻的书;哥们每天上班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别家报纸的新闻在心里改写一遍;哥们偷着把牛逼老大们的稿子当模板来临摹…… 哥们口袋空空饿的头脑发昏的时候不找爹妈(哥们拒绝爹娘的说教),哥们自己买房子、娶老婆、养孩子,哥们就相信,老天让哥们活着就是给哥们机会。 好了,电脑那头的哥们,你听懂哥们在说什么了? 哥们现在想起来,哥们玩诗歌那会,写得最牛逼的就是这首永远没有机会发表在《星星诗刊》上的牛逼诗: 让懦夫在踌躇中老去/我怀着梦想/前行/……当我站在终点/生也欣然/死也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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