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隔壁的园子充满向往,葡萄刚长出绿串就开始让我垂涎,总是千方百计的爬上墙去,然后极尽所能的拉长了身子,哪怕揪得一个青绿的葡萄蔓儿,吃在嘴里也酸涩的甜蜜。 后来听说,墙那边的苹果格外甜。于是又有了偷苹果的经历。 单位地处农村深处,一道高高的砖墙,墙内是办公区,墙外是果园和杂草丛生的林区。那时候我们正是啥都敢干的年纪,每到果子成熟的季节,便是果农高度戒备的季节,但是不管在他们眼里还是实际上,我们个个都是贼。 果农为了对付我们用尽了心思,无奈园大人稀照看不过来,他们沿墙的外围挂一溜铁丝,然后用活套拴住一条凶猛的狗,这条狗可以沿墙的方向自由奔跑。苹果的诱惑开发了我们的智力,区区一条狗又岂能让他们无忧?于是墙的一头儿出现了两个人影,那条狗一路狂吠着飞跑过去,墙这头儿的人便纷纷跳到了墙那边,紧接着冰雹一样的苹果从墙那边密集的砸过来,欢呼声即刻在墙内冲天而起。来自墙那边的苹果不仅口感极佳,更多则是偷来的快乐。 I除了苹果带来的快乐,单位院墙外边萋萋的荒草以及森森的林木让人感到莫名的不安却禁不住隐隐的遐想,人们对无法把握的事情和未知的环境总是有着强烈的好奇和忐忑的情怀。 有一次,我站在墙外边想喊里面的某个同事,搬几块残砖断瓦垫在脚下,刚好在墙上面露出我的头,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里面有人大喊一声:“美女蛇!”我拖长声音娇滴滴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便落荒而逃了。这位新调来的同事自然不认识我,而我却轻而易举的知道他的名字。 鲁迅的百草园他一定是读过的,对美女蛇的向往也一定是有过的,只是他想不到果真会有这样的遭遇。不知后来是否也有夜谈的和尚送他一条飞蜈蚣放在枕边方能惴惴着入睡。我却是极快乐的,一则因为捉弄了人,二则虽被唤做了蛇但跟妖类沾边就一定是漂亮的。据说鬼狐类个个美丽善良,懂得忍让和牺牲,所以古今之书生们尽管惧怕着妖类,但如此浪漫和魅惑的遇见,他们也还是很期待着的,何况这些单纯的妖类除了似水的温柔之外还能带来许多名利上的好处。 当然,所有这些美好的事物一定要有墙的存在,不然便会失去许多味道。墙里秋千墙外道,秋千上有颜如玉的美妙佳人,墙外有打马走过的英俊书生,一道高墙隔一种相思成两处闲愁。 一道薄薄的墙,将世界分成截然不同的里外两个,里外就此陷入深深地渴望。墙那边的世界总是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和诱惑,墙外的想走进去,墙里的也想走出来。只是所有人都想关住自家园内的春色,却渴望着别家的红杏出得墙来。据说每个女子心底里都有水性扬花的幻想,而每个男人自是有着放荡不羁的情怀,这应该算得是人的天性,所谓的冰清玉洁和正人君子只是因为缺少暴露本性的机会。于是,有人在枫叶上写一首小诗,顺水渠从墙里流向墙外;有人趴在墙上眺望那边的风景;墙头儿尽管是一个众矢之的,却也另人分外钟情。 曾经一个偶然的机缘,我看见高墙上生长着两棵弱弱的柳树,让我深深的为之悲哀,慨叹怎样的宿命因缘让它们的种子飘落在这注定不能成才的贫瘠之地。如今看来,这墙头上的生命虽然弱小,却也承受了得天独厚的恩泽。 比小柳常见的是墙头草,它们自然随和的站在墙上,坦然的面对八面来风、秋黄春绿,不羡慕墙里墙外的丰厚肥沃,不遗憾自己脚下的干旱贫瘠,任他人流言蜚语,淡然的看着墙里墙外那些经久不衰的故事。 我觉得,若有缘做一棵屋顶花很好,但是做一株墙头上的小草,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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