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误入东莞传销魔窟因拒绝入伙被活活打死

天随人愿 · 发表于 2013-7-13 12:32

孙延宇生前留学时拍的照片。南都记者梁清摄

家属从老家赶到东莞，哭成一团。

大姨，等我有出息的那天，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孙延宇踏上前往广东的列车前给大姨打电话说
这些人读书读到哪了(涉案的十三名传销人员均为大专以上学历，其中一人还曾当过老师)？就算是绑票，你也开个价，我倾家荡产也会给你，不用这么丧尽天良，哪怕把我儿子弄残疾了，我也至少还有个儿子啊。———孙延宇母亲
上周六晚上，远在哈尔滨的孙延彬没来由地感到阵阵寒冷。事后他才知道，当晚他心爱的弟弟孙延宇正在遥远的东莞遭受人生中最可怕的折磨。24岁的海归大学生孙延宇通过网络求职，找到东莞一份号称入职月薪四五千的“工作”。到东莞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传销组织。因为拒绝加入，孙延宇被传销人员摁在水盆里，随后遭群殴，被勒断舌骨，踢爆脊柱，直至死亡。涉案组织成员已被抓捕。据警方介绍，涉案的十三名传销人员均为大专以上学历，其中一人还曾当过老师。
网络求职遇“实力雄厚”公司
孙延彬的弟弟孙延宇现年24岁，黑龙江哈尔滨宾县宁远人士，是孙家叔伯兄弟辈里仅有的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承载着孙家整个家族的希望。为确保孙延宇顺利完成学业，孙家几乎所有亲戚都曾你三千、我五千地帮助过孙家。
孙延宇也争气。哈尔滨师范大学官方网站消息显示，大学四年，孙延宇多次获得国家助学金，大一结束后，还因为学业优秀，被学校老师推荐到波兰一所大学交流了两年。在波兰期间，孙延宇曾受到波兰校方关于斯拉夫文化方面的表彰。
六月末，孙延宇大学毕业。在其公布在若邻网的求职简历中，他自我评价是“一个具有良好的团队协作能力、积极向上、热爱学习”的人，渴望找到一份可以运用到波兰语专业知识的进出口贸易工作。有亲戚在哈尔滨帮他找了份贩卖按摩器材的工作，但两千多元的月薪让孙延宇失望，孙延宇向亲戚提出想到珠三角锻炼，因为那里的出口贸易发达。
一则来自东莞的面试通知让孙延宇以为梦想可成真。对方自称是东莞某童装公司老板，急需一个像孙延宇这样的人才，帮助公司开拓斯拉夫语系国家市场，刚入职月薪可达四五千元。在电话通知父母时，孙延宇显得非常兴奋，说已经上网检索过这间公司的背景，实力相当雄厚。次日，孙延宇踏上前往广东的列车。列车启动前，有心的小伙子还特地给在读书期间曾无数次帮助过他的大姨打了个电话，说：“大姨，等我有出息的那天，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洗脑不成传销成员采取“非常措施”
孙延宇遗留的汽车票显示他于上周一下午抵达东莞。随后，他被接到莞城光明路兴隆新村四楼一出租屋，直到死亡。
涉事的出租屋楼龄已过十四年，共有三居室，卧室和客厅都杂乱地散落着大量传销资料以及传销人员的日志、总结。梳理这些日志、总结里提到的孙延宇的片段，可以大致还原出孙延宇在死亡前五天内在这间出租屋里的遭遇。
署名雷键的“一周总结”提到，在被接到出租屋的当晚，孙延宇曾一度逃出魔窟，遗憾的是很快就被抓回。雷键在总结中描述：“这个人竟然又被接了进来，和故事中讲的一样，惊喜不期而遇”。随后，传销组织开始对孙延宇进行洗脑。
这不是一次成功的洗脑，孙延宇始终抗拒。署名刘帅飞的“当周总结”提到，“周二是一次战场，一直和新人聊天直到聊不动为止，因为就自己在说，没有应和的人其实挺难受的，只能说几句就拍他一下，让他振奋精神。”署名王浩的“当周总结”则指出孙延宇的内心充满不服，认为传销组织通过欺骗的方式把孙延宇骗到东莞，让孙延宇对传销事业充斥反感。
孙延宇不合作的姿态最终激怒了这个已有十三名传销人员的小型组织。传销人员于洋洋在周五的日志中抱怨，“这个新人挺叫板的，一遍一遍的工作沟通还是得不到一丝信任，只能说现在的年轻人太过执着，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在日志的末端，于洋洋提议该组织应该更加努力，对孙延宇采取一些非常措施。提议得到了其他几名传销人员的赞同。
试图硬冲遭群殴几分钟
孙延宇误入的是一个以网络销售手表为名实施非法传销工作的小型组织。该组织通过无限量发展下线，以四千多元的高价出售实际价值不超过百元的手表盈利。该组织规定：凡是有新人来，必须接受完组织七天的培训才能离开，如果新人要反抗，一定要把新人控制住，再让高级别管理人员与其沟通，如果新人不听话或是想偷跑，殴打也是行规。
到上周六，有些失去耐心的传销组织与孙延宇展开最后协商，可孙延宇还是要求离开。随后，孙延宇遭遇了于洋洋等人口中的非常措施。据犯罪嫌疑人供述：双方在协商期间发生激烈冲突，该组织管理人员安排了数名传销人员合力把孙延宇的头部一次次摁进装有洗衣水的脸盆内，以便让孙延宇冷静。可是几番下水，孙延宇还是不改要离开的初衷。
孙延宇当时已经瘫倒，在地上一个劲地喘气。管理人员有些放松警惕，召集几名骨干，共同协商对孙延宇的处理措施。就在他们协商之际，孙延宇突然起身试图冲出房门。这一冲最终害死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慌乱之际，有骨干成员用手臂勒住孙延宇的喉咙，有骨干成员用膝盖撞击孙延宇的脊椎骨，还有骨干成员则从旁侧踢孙延宇的腿部和肋骨。
据犯罪嫌疑人供述，这个群殴过程足足持续了几分钟。孙延宇的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七多，可是身体强壮，体重达一百五十多斤。可以想见，在被群殴的几分钟内，这个强壮的年轻人会如何挣扎，如何呼救。遗憾的是，兴隆新村内居住的大多都是外来人口，直到昨日警方在事发出租屋周边展开走访时，周边居民均坚称没听到任何呼救。
当晚口吐白沫被丢弃到医院
几分钟过后，孙延宇再次瘫倒，几名骨干成员把他扔到挨着出租屋客厅的一间卧室的小床上。据犯罪嫌疑人供述，随后不久，孙延宇脸部发黑，额头发烫，有组织成员喂了他几颗感冒药，可惜没有任何效果。到当晚11时许，孙延宇开始口吐白沫，在管理人员的安排下，两名骨干成员把孙延宇送往医院治疗。而其他人员则留在出租屋继续撰写总结。
东城人民医院值班保安目睹了孙延宇被送入医院的过程。据其介绍，孙延宇是被一男一女用出租车送到东城人民医院门诊部的，这对男女刚下车就开始喊救命，几个医护人员赶忙把当时已经失去呼吸的孙延宇抬进医院抢救室，可待医护人员出来，准备带这对男女去缴费时，他们才注意到医院门口只留下个硕大的行李箱，那对男女早已经不见踪影。
医院方面当即报警，鉴于死者身上的伤势极为可疑，东城刑警大队介入调查，通过周边走访以及调取院方监控录像，警方成功锁定孙延宇被送来时乘坐的出租车。根据出租车司机提供的情况，接手该案的莞城警方在莞城区光明路一带展开排查，到次日凌晨2时，警方找到了涉事出租屋。有办案民警透露，该组织成员均未反抗，抓捕过程非常顺利。
通过尸检，警方明确孙延宇的致死原因系颈部舌骨骨折。据描述，孙延宇的喉咙内存有大量血沫，尸检翻身过程中，孙延宇口腔还流出部分深色血液和白色泡沫。目前，莞城警方拘留了其中六名涉案人员。警方还称已确定锁喉之人。
据警方介绍，涉案的十三名传销人员均为大专以上学历，其中一人还曾当过老师。这一消息让孙延宇亲属愕然，在涉事出租屋，孙延宇的母亲哭肿了眼，一遍遍哭问：“这些人读书读到哪了？就算是绑票，你也开个价，我倾家荡产也会给你，不用这么丧尽天良，哪怕把我儿子弄残疾了，我也至少还有个儿子啊”。
孙延宇被打死经过
被接到出租屋
上周一下午，孙延宇抵达东莞后，被接到莞城光明路兴隆新村四楼一间出租屋。
曾逃跑被抓回
在被接到出租屋的当晚，孙延宇曾一度逃出魔窟，遗憾的是很快就被抓回。
再逃遭摁头入水
上周六，孙延宇要求离开。双方发生激烈冲突，该组织管理人员安排了数名传销人员合力把孙延宇的头部一次次摁进装有洗衣水的脸盆内，以便让孙延宇冷静。
锁喉撞击脊椎
在组织成员协商之际，孙延宇突然起身试图冲出房门。骨干成员上前制止，有人用手臂勒住孙延宇的喉咙，有人用膝盖撞击孙延宇的脊椎骨，还有人从旁侧踢孙延宇的腿部和肋骨。群殴过程足足持续了几分钟。
当晚口吐白沫
孙延宇再次瘫倒，随后不久脸部发黑，额头发烫，有组织成员喂了他几颗感冒药。当晚11时许，孙延宇开始口吐白沫。
被抛在医院里
两名骨干成员把孙延宇送往医院，在医护人员把孙延宇抬进抢救室时，迅速离开。
[传销组织制度]
涉事传销组织机构严密要求“夹菜注意频率”
非法传销酿成的惨剧在东莞屡见不鲜，前年东莞中级人民法院曾判决一起传销组织杀人抛尸案，去年年末该法院又判决了一起退伍军人拒入传销组织遭打死案，那么传销在东莞为何屡禁不绝，记者认为或与其架构严密、行事谨慎有关。
以本案涉及的传销组织为例，记者在存留在涉事出租屋内的传销组织规章制度中注意到，仅接待新人一项，该组织就设置有着数十条规章制度。
该组织规定，出外迎接新人时要注意自身形象，不能太邋遢，表情、语气、用词都要和日常生活一样，不能暴露出传销习气，要自然。聊天过程中，至少应有两人配合，不要出现冷场等尴尬场面。新人接进来之前还要准备一套之所以留在家中、没有出去上班的说辞。扣押新人的手机等物时更要注意配合，确保万无一失。
把新人接进传销机构的头三天，该组织则规定：前三天不允许称呼主任、家长等组织内部的级别，不允许在饭菜不足时有刮锅、扣盘的行为；不允许提及值日、汇报、发展、生活费等敏感字眼，同时要活跃室内氛围，带动新人情感。
该组织还规定了在新人进入组织后的第一顿饭，其他成员有配合拔高管理人员权威的义务。规章规定：吃饭时要文雅，不能狼吞虎咽，夹菜要注意频率，在互相抬身价时，要及时跟进，要注意拔高管理人员的权威，但不能太浮夸，主要应该从管理人员在组织内部地位高、人缘好方面进行介绍。在新人介绍自己时，要放下碗筷表现出认真听的样子。
对带新人外出的，该组织也严格规定，应该时刻注意周围环境，注意是否有人跟着，不允许私自购物，谈论消极思想，应该多跟新人聊理想等积极方面的内容，如果碰上熟人点下头即可，不可过多交谈握手，如果忘记回组织的路，要给管理人员打电话，要找人不多的地方，不要使用传销术语。出门时不能携带纸、笔、手机、资料和大面额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