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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往事录 >>
以前写的文字,大概可以算是小说吧,与大家交流。
世间的真与幻,不必深究,从中得到乐趣与感悟,才是重要的。
谢谢大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
翻看通讯录,人很多,找不着一个可以喝酒聊天的人。
打电话给一个以前比较聊得来的女同学,她在那边似乎有点慌张。我说:慌什么,我是你同学。她语言更加吞吐:不方便啊,我老公在旁边。
我惊愕:我找的是你,关你老公毛线事啊?!她匆匆挂机,把我晾在电话一边: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我只能孤独地回到小云居寺去。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在外工作,就把我寄住在云居寺里。许多年过去了,寺中的老和尚师父仙逝,我唯一的一个师兄离寺而去,遁入江湖,这里就一直无人打理,荒草一堆。这里依然是我熟悉的一切,我吹了个口哨,我以前的二个朋友出现在我的眼前,只是它们苍老了……。
一位是以前常跟我在月光下喝酒的野兔兄,它望着我,眼里有故人重逢的激动,但岁月沧桑,又让它淡然。一位是住在寺内大树上的仙鹤兄,它伫立在我前面,依然沉默。
通常人们认为,人与人之间交流,已经非常难,更何况人类与兽类,其实交流无界限,只在于,有没有一颗真诚的心。小时候,我的周围除了和尚,就是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云居寺里的许多动物,就成了我的朋友。
我再次看着它们时,内心有点惭愧,每当我不适应人类,我就回来找它们诉说郁闷。我问野兔:恋爱了吗?它嘴角一笑……。
我从车上拿下酒和一大堆栗子花生,与兔鹤席地而坐。月色渐浓,在尘俗,许多人许多事都变异了,唯有我与它们的情谊依然。兔兄明显老了,没有了以前杯杯干的豪气,不几杯它就烂醉如泥。鹤兄依然孤傲,它眼光深遂,仿佛一切波澜不惊。
……手机忽然响了,里面是个美女的声音,我拾起块砖头,打手机砸开,发现里面没有美女。我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师父曾经告诉我:真实与虚幻,是无法甄别的,每个人都活在真实与虚幻之中……。
(二)
离寺在外的日子,我常想起老和尚师父。
我曾经问过他多少岁了。他说:不能说啊,说得年轻世人不尊重你,说得太老人们又不相信……。
老和尚师父说这话是一脸的无奈。在我少年时,我本来以为他是个淡然物外的世外高人,说这话时我发觉他和许多人一样,不能免俗。
或许,这也是他最终成不了仙的原因吧!!
曾经许多个夜晚,老和尚师父对月吞气,月光下夜风吹拂他的僧袍,他的僧袍已经很旧了,上面缀满补丁。我曾建议他换件新的,他一笑,说:当我练气到炼神还虚的境地,衣服会被气化,日月照吾身亦无影子,不要浪费新衣服了……。我听了异常惊讶,从此每天注视他的影子,很可惜,影子一直存在。我由此知道,他还没有成功!!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老和尚师父一天天苍老,他练功更勤了………我知道,他在赶时间。终于有一天,他把我叫过去:小假,修仙很难啊,你读书人,给我想想,问题出在哪里?
我愕然,想了一会,说:正常的,古往今来修成的少之又少,不成功的也不仅仅你一个。你是怎么练的?
老和尚师父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掏出了一本古书,我一看封面,上面写着:北斗七星修仙密笈。再看看封底,写着:定价十元。我问哪来的,他狡猾一笑:师传的,写上定价,如果丢失了,捡到的人会以为是坊间出版物,要回来也比较容易。
我翻翻古书,看见每页都是一个男子,赤身裸体,最显眼的是鸡鸡比较大。我犹豫了许久,说:师父,你还是给我修好了,你练不成的。
老和尚一愣,问:为什么?
我漠然一笑:要求写着呢……要祼体练,而且鸡鸡太小不行。
老和尚师父白我一眼,宝贝地把古书塞到怀里,挥挥手,飘然而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百感交集:我想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他听不进去呢?
(三)
因为老和尚师父常对月练气,草丛里的野兔耳闻目睹,竟然也掌握了这个方法。老和尚曾经和我说兔兄起码一百多岁了。我问为什么?他看看我:我在八十年前开始练吞月功,它就在了,然后你来到寺里,又二十年过去了,岂不是一百年了?
我看看老和尚,咧嘴一笑:那么你也一百多了啊!
老和尚听了脸色黯然,修了一百年,没有成功,人生又有多少个一百年呢?!
我知道自己失言,但又找不着安慰他的话语。老和尚看看我,又继续吞吐月亮,一个人如果有目标不能达到,那是一种痛苦,但像我毫无目标,那更是一种痛苦。
从和尚师父的修仙轨迹来看,其实主要是他把目标定得太高了,能活一百多岁,依然能健壮如青年,这是所谓的许多没有真材实料的丹道大师气功大师达不到的境界。他大可以著书立说 和广招门徒,写十本八本类似《如何修到二百岁》的书,一定能名利丰收。但他不屑一顾。
有一年,老和尚师父把我叫到跟前,说:小假,你到外面寻师访友吧,帮助云居派完善修仙法,本门祖师,只有一人练成,从此之后,再无一人成功,你要访明师,否则我永不瞑目。
我听了,心情沉重,从那天起我离寺而去,漂荡于江湖,拜访了无数大师高人。而当我归来时,师父却已远走………
(四)
野兔观看老和尚师父吞吐月亮,照葫芦画瓢,慢慢地进入了境界。终于有一天,它发觉自己一瞬间能幻化人形,可惜,常常还是拖着一条尾巴。
一日,它出现在我面前,拉扯我的衣服,我惊问为什么?它依然拉扯。我只得把衣服脱下,赤身裸体站在阳光里。……野兔双手一拱,给我躹了一躬,在我面前成了一个美男子………
我大吃一惊,看着眼前的一切,野兔拿起我的衣服,穿了起来,……最后它朝我一笑,一瞬间消失了。
我呆呆地伫立,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良久,和尚师父经过,看见我赤身裸体站着,咧嘴一笑,问:你丫干嘛呢?我伸伸懒腰,说:晒太阳呢……世间很冷漠,只有晒太阳才感到温暖。和尚师父斜乜我一眼,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野兔借了我的衣服,原来是窜到外面去了。我相信我们那些所谓周围的人,有许多像兔兄一样,是动物幻化成的人形。那段时间,野兔兄喜欢上了一个在商场卖酒的女孩子,他每天都去那里蹓跶,只为了看人家几眼。我也曾经见过那姑娘,清秀俏丽,长发披肩,惊佩兔兄的眼光。
一夜兔兄窜回寺里,眼神忧郁。我问怎么了?它一言不发,只是猛倒酒喝。那一夜它大醉,眼角里全是晶莹的泪水……。
第二天我到那商场酒柜,发觉换了一个短发的卖酒的女孩子……我问:你那长发女同事呢?短发姑娘咧嘴一笑:休假了,出嫁了……我一瞬间明白兔兄的流泪。
谁说爱情仅限于人类?我回到寺里,端坐于草丛中,风把草丛刮得凌乱,犹如我那颗不平静的心。我的脑海忽然浮现那么几句话: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人生常遗憾,
唯有多珍重。
(五)
我曾在云居里种植草药,但有些草药比较有风骨,在山上它长得茂盛,离开了就忧郁枯萎。
我搬去城市时曾邀请兔鹤同往,它们斜乜着我,眼神充满蔑视。这眼神如此熟悉,让我无地自容……。
记得一土豪曾来寺礼佛,扬言要捐赠多少银子,兔鹤的眼神正是这种眼神。土豪遇到冷落,质问我们:为什么不热情对待?我和老和尚师父大笑:你捐给菩萨的,关我们毛线事啊,为什么要理你?!土豪一听,就说:那我也每人给你们十万。我和老和尚又哈哈大笑。土豪摸不着头脑,问有什么好笑?我说:我们不需要这玩意,给我们也不要,为什么要理会你呢?
土豪气愤难当,他垂头丧气问我们:那你们要怎么才理会我?作为一个土豪,他可能受奉承惯了。我们又哈哈大笑。师父说:我找不着奉承你的理由。土豪恨恨离开。
深夜,我问师父:真的不需要吗?师父哈哈大笑:我已经忘记了,你怎么还记着呢?我汗颜,报以一不好意思的笑容。
(六)
在云居时曾经有只黄鼠狼,他修到了能说人话的地步,后来他在再向上一个层次时被雷击死了,如今,那里有他的墓冢,上面竖着墓碑:他在追求做一个真正的人的过程中死去。
黄鼠狼之死,据老和尚师父说是因为露了形迹,泄了天机。比如人老了,还年年做生日,那是等于在提醒有关部门:死期将至,快来办事……所以每当看见人类特别是老人过生日,我就皱眉头。我依然年轻,但我的生日总是默默过去。
民间难养的小孩常常会被起个烂名字,比如虾仔,比如狗剩……我有个朋友,小名叫麻雀。起这样的名字是为了忽悠有关部门,让它们找不着北。民间有个法术叫藏身躲影,也有这样欲盖弥彰的目的。四方认识一个家伙,自幼多病,长大了依然体质虚弱,三天二头往医院跑……最后实在无办法,只好自己在家供个牌位,表示已亡,据闻从此居然顺利健康起来,他也渐渐走出人生的低谷……沐浴于阳光。
民国时期有些高人,因为懒于应酬,又想保持节操,常常装疯扮傻,比如自然门杜心伍老先生。还有人生性洒脱,我行我素,超越世俗,时人也常视之为疯,比如醉鬼张三。
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是活着的需要,否则活不长,或者活得艰难。据说终南山有隐士几千岁,但他不能说,说出来会被世人烦扰,立即心疲交瘁,死而后已。老和尚师父被问及岁数时,常常说老了,痴呆,忘记了………我得此师传,恋爱时被美女问及年纪,也是如此答复,结果被认为恋爱态度不够端正。
在云居和民间云游时我听到许多荒谬的鬼话,主要是寺里太寂寥。比如老和尚师父说什么叫借尸还魂,其实就是延寿法,剥取合适术法要求的少年,来延长自己的性命,干一票能延一个甲子。后来出了重庆红衣少年事件,我觉得真的很像那回事。
………很长一段时间那些见闻让我觉得自己活在疯子圈子里。香港某书局曾经邀请我出版神异志,我坚持要取名为:相忘于江湖,问之何故,答曰:世无神异,江湖难忘……。
(七)
有时,动物比人更有风骨。
认识仙鹤兄时,我是个儿童。当我长大,它依然是树丛里一只宁静的鸟,只有振翅一飞时,才发现它的矫健……。
小时候,老和尚师父常常在树下划圆圈,划圆圈表面简单,实际蕴含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无限精髓,它的练功心法实与易筋洗髓经并无异处。
当师父划圆圈时我常常拿着弹弓四处寻找鸟儿射击。我还常常烤着打来的小鸟四处招摇。老和尚比较体谅我,告诉师兄们:随他吧,还小,吃腻了肉,自然会吃素……。这道理曾让我感到赞同,就像娶一个美女当老婆的人,久了,自然而然娶第二个老婆。
我第一次看见鹤兄时,他正傲然地单脚站在树上,我拿弹弓朝他发了一弹。他左翅一挥,把石弹挥出很远。我又连发几弹,他自然挥洒,石弹无一被挥飞。那时刻,鹤兄神定气闲,眼神迷离,仿佛无视我的攻击,似有数十年的禅定功夫,根本没有一丝飞离的意思。
它是我遇见的最有大将气度与风度的一只禽鸟。它让我走在尘世上遇到某些有点事就慌慌张张的男人时常常哑然失笑:切,不如一只鸟……。
但那时我是气愤的,弹弓无用,我就弃了弹弓,找了个梯子,手枪长矛一支,爬上梯,以枪刺之……。
云居派的枪法,自第三代开始,由军伍出身、半路出家的严永义祖师传入,相传脱胎于梨花枪法,以诡异、快准著称于江湖。鹤兄狡不及防,左翅中枪,鲜花淋漓,立即惊叫一声,飞跃天空而去………我弃了梯子,持枪追赶,跨过无数田畦岐路。鹤越飞越低,终于哀叫一声,鲜血洒地,跌落在一农家门口……。
门口一个纯朴的农妇,护住了它。
我持枪停住:阿姨,请让开,这是我的鹤……。
农妇看我一眼:是云居调皮小和尚啊,放过鹤好吗?阿姨给你红薯。
我有点惶然,这阿姨常来寺里帮忙,是熟人。我不吭一声,点了点头。
农妇立即忙着为鹤止血……鹤出血很多,奄奄一息,经过几天照料,它慢慢恢复,终于又能慢慢飞翔……。
在那个贫穷纯朴的年代,我后来看见一件让我一直惊叹的一幕。鹤兄受了农妇的救治,从此常隔三差五叼着数元人民币扔在农妇的院子里。农妇家积少成多,竟用这笔小钱做起了生意,发家致富了……。
几十年过去了,昔日的农妇,早安睡于宁静的土地下面。如果你幸运,你经过她的墓园,常会发现一只孤傲的野鹤,单脚伫立于碑前。这事让我学会善待生命,我那小时常常玩弄的弹弓,早已被我扔在无知的草丛……偶尔舞弄大枪,我的内心就涌动无限的愧疚:我曾经刺伤一只有情有义的鹤!!
夜色下的云居寺,杂草疯长,月光如水,四周寂静……连昆虫都已沉睡的晩上,我伫立风中,百感交集,用苍劲的大枪在地上刻下四个大字:
善待生命!!!
(八)
寺里的日子是很清静的。为什么道门佛门中的人往往喜欢练功打坐?因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我有段时间无聊总是坐在寺旁大树下数脚丫,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鹤兄站在旁边看我,不吭一声。我问它:要数数?它斜乜我一眼,依然沉默。我又只好继续数自己的脚丫。
鹤兄是个无什么话的飞禽。兔兄是个常常咧嘴一笑的走禽。高中时代我写文章,题目就是:我的飞禽走兽,投到作文杂志社,还附了一张合影,作文社编辑回信批驳:荒诞不经,胡说八道。我把这回信给兔兄看,它笑得更欢,给鹤兄看,它闭上眼睛,仿佛不见。
在鹤兄面前我是不敢练长枪的,因为我小时候用枪伤害过它,于是我每次练枪都得扛着枪跑出寺外老远的地方。那里荒芜一片,人迹罕见,而黄鼠狼先生每次都窜过来,在旁边当观众。
云居枪法的运使需要有内家丹田功为基础,讲究轨迹搏杀,阴阳切变。黄先生是个极聪慧的学习者,回来他修炼有成,能够幻化成人的形状,居然化长为短,参照长枪套路,创编了一套短棍技法。
n年后有个学生向我学艺,我曾把此短棍法授他,说学此棍,终生要与黄鼠狼为善。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黄鼠狼是你师祖。他把棍一扔,从牙缝迸出一句话:切,忽悠知识分子,你不如说孙悟空了……。
黄先生后来到寺外找工作了,他在离寺十几里的小镇找了个厨师工作,工资很低但乐此不疲。那段时间他红光满面,因为他杀鸡不用刀,直接往鸡颈一嘴咬下,吸尽鲜血,然后拨毛烫宰。饭店老板招聘时,有三人竟争,老板无法,问:都有啥特长?其他二位大吹他的厨艺精绝,唯黄先生说:我能让你的鸡不敢逃跑……。
老板不信,让人放开一笼鸡,黄先生往前一站,鸡皆发抖,有二只还立即晕倒,最后黄先生被录用了。
黄先生后来死于雷击,他是能与我语言交流的异类,我非常怀念他。
(九)
黄鼠狼先生在饭馆谋了职,从此有了工作。每天他腰揣短棍,工作之余就舞弄,虎虎生威,同事皆敬服。他还当众演示窜墙上房之功,这是黄鼠狼的长技,人皆惊讶,纷纷要求学习。黄慨然允之,但无论怎么练,谁都练不成,……这个道理很浅白:鱼天生能游泳,但鸡要学,就只能淹死。
小镇很小,饭馆黄先生懂功夫还会轻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四周,来看的人很多,饭馆生意因此火了起来。当地的一个小帮派看着眼热,想收点保护费,又忌惮黄先生,就决定暗中降伏他。一个深夜黄先生回家,众人持械伏击,只见黑影窜处,早无了黄的踪影,忽又猝不及防间,各挨了几记闷棍。小头目见状,竟持自制火枪欲射击,结果黄先生现了真形,给他颈脖上狠“吻”一口,血流如注,后幸抢救止血及时,否则早已没命。
此役让黄先生名声大躁,成了“神”一样的人物。他后来回到寺里,老和尚师父忧心忡忡。我问何故?师父说:禽之成人,本已极难,更难于人之修仙。汝岂不见世之修炼者,多隐于深山老林,湮没名姓,和光同尘,藏身躲影,搭蓬自修。如此张扬,怕天忌也。
黄深以为然,他想辞了工作,但可惜已经迟了……。
(十)
我最后见黄先生时,他是一堆焦炭。
他那天到饭馆辞职,店主极力挽留,工资增加五倍………但这与钱一点都无关系。黄先生的钱,每月拿回寺里,我们都和报纸卷在一起,互相掷,练躲闪。寺内外无东西卖,钱和纸又有什么区别呢?
事情发生在黄先生辞职归来的路上,他走在路上时,烈日当空的天地,空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雷鸣电闪。黄先生一路狂奔,终躲不过,窜过一棵树下时,被雷连树劈于树下。一瞬间,他的衣裳尽焚,成了一团焦炭。
寂寞僻静的小寺旁,有他最后的安眠之地。每年他的忌日,我都来吊唁他。墓前有酒肉,但再也没有人与我畅饮。我在他坟前舞了一顿长矛、短棍,躹了一躬,然后带着悲伤默默离去。
(十一)
我在少年时,每当学校放寒暑假,就回云居居住。寺的深夜,是昆虫歌唱的盛宴,那大自然的天籁,远胜一切人为的音乐……。
夜深人静时,最喜欢打坐与沉思。也曾在月光下吟诗,依稀还记得几个句子:
明月照古寺,
清溪环寺流,
野旷无人踪,
夜深唯风吹。
每当我吟诗,风似乎吹得强烈一些,四周的草,嗽嗽乱响。我的影子在月光下飘摇,我知道,那是一个幻影。
我一直在试图靠近真实,却又总在虚幻之中。
其实,在夜里,动物常常比人睡得更晚。因为要躲避白天的危险,几乎所有有悟性的动物都选择在午夜后吞吐月华。我曾在寺院的月光下念吞月诀:
面对朗朗月,虎啸即闭口,
咽气入下田,松静炉中养。
有一次我念诀时,草丛中的黄鼠狼兄正好经过,立即停下拱手作了一礼。有时候动物比人更懂礼仪与品性。
黄鼠狼兄练吞月法,最终练气成珠,吞吐时可见有一光珠出入,从此后它通了人言,也致使了忘了修仙,却意外地追求做人,但他最后才明白:这世上,做人最难………
(十二)
在寂静夜深的寺院,我常彻夜打拳、静坐、夜读。
一夜,窗户外有人轻敲,我知道,这一定是个精灵。贼,不会光顾这里,因为这里寺徒四壁。上次有个毛贼想来偷点东西,结果被寺里的仙鹤啄得头破血流,大腿又被野兔吻了数啖,体无完肤。
从此过往毛贼,视云居为禁地。
我静伫立,窗户又被敲了二下。我用长剑将门打开,侧身立于一旁……静待有谁进来。
良久,没有人进来,只有月光,默默照进房内。而窗户又被轻敲二下。
我行至窗户,打开,闪身退到一旁。
门吱吖一声响,我循声而望,再回头时,房里已多了一“人”。
多么聪明的一个东西,连我也被糊弄。门响,让人以为从门而入,结果,从窗户进来了。
我不由一笑。
“放好剑好吗?”它哀求,声音垦切。我问为什么?它的声低切:人类……太危险。
我默然,收剑入鞘,打量眼前之“人”,只见身体修长,裹于一件葛衣之下,面前披着面纱,头上戴一花环……
它朝我拱手,我知道,它在讨封。动物修到一定程度,就要穿上人衣,戴上帽子,常见的是黄鼠狼类,还常常拿一拐杖,于路上见人,等你吉言。又如你见一大蛇,头长花冠,于雷雨天闪现,窜过涧流,如你惊呼:好大一蛇也……。则必怨恨于你。它走蛟,想成龙,你却呼其为“蛇”……。
我看着眼前这“人”,观其打扮,心中已经了然,问:仙人何事来访?
它又举手一拱:小女子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苦苦追求,经历无数险阻,避过无数雷劫,却依然不能成就人身,头首依然,想叩问丹诀,突破瓶颈……。
我一愣。我于小寺之中,整天砍柴看书,又何尝懂所谓丹诀。
对方见我沉默,更加垦求。我沉思良久,从书柜中抽出一书卷,赫然是“周易参同契”,我递于对方:此万古丹经王也,丹诀尽有,可多参详…。
对方顶礼收下,朝我叩了三个响头。我侧身闪避,我碌碌无为,没有资格为人师,它属于天地之物,那就让它拜天地吧!!
…………许多年后我看见它,那是一个隐藏已久的秘密。它让我感慨民生多艰,动物生也多艰。那一句“人类,太危险”让我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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